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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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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遇

賈蕓一楞,時下已婚女子被遣送回家,和休棄也沒太大的差別,所差只不過是一紙休書而已。

野史傳聞唐玄宗時,楊貴妃因善妒,被李隆基遣送回家,當時整個楊家人嚇得什麽似的,又重金收買高力士從中轉圜,貴妃以青絲結成同心結,方挽回李三郎心意。可見事態嚴重。

賈蕓隨即放下出門,來到堂屋,只見二月姐正和母親抱頭痛哭,地下服侍的幾口人也無不掩面流淚。唯有徐成呆呆的站在自己身後,徐娘子神色木然,守在門口,卻是一臉憐憫的望著二月姐。

二月姐流淚說道: “這些年他統共不過去了女兒房中幾回,如今族長卻以女兒無出為由,將女兒遣回!”

蔔氏也束手無策,只是抱住她女兒哭: “我可憐的女兒!你命生的不好,沒嫁個好人家!”

二月姐又哭著說: “若是女兒沒本事也就算了,說起來,他去阿香房中的時候更少。我總以為,他一心舉業,女兒和他舉案齊眉,你敬我,我敬你的,也沒有那些寵妾滅妻的事情,已是交了好運。卻想不到,吳家會拿這個做文章!”賈蕓在旁邊默然不語,他自然知道,阿香就是當年他姐姐陪嫁的那個丫頭。

蔔氏看了賈蕓一眼,突然想起了什麽,問道: “可是姑爺在外面養了房小的”

二月姐說: “若是在外面有房小的,事情倒好辦了。女兒豈是那容不下人的,少不得接了過來,按二房,按平妻,都依了他去。可不知道什麽原因,如今族裏說我,他也不擋在我頭裏,分明就是厭了我,細想來真讓人不甘。”

蔔氏小心翼翼說道: “乖女兒,既然外面沒有養女人,卻不知道有沒有養男人呢”賈蕓聽了心中一跳,不知道為什麽竟有幾分心虛。

二月姐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似的: “不可能!他好不好男風,女兒總還是看的出來的。何況家裏並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男子。”

蔔氏又疑惑的看了賈蕓一眼。賈蕓也心中直犯嘀咕,卻不好說破。娘兒幾個愁雲慘淡了一夜。

第二天二月姐和母親說要上香去,賈蕓只得在旁陪同,約摸有半天的光景,終於燒好香,賈蕓方松了一口氣。

二月姐也很是愧疚,和賈蕓同在車上時,她便將手帕裏的點心拿出來給賈蕓吃,口中說道; “累的弟弟如此奔波,我十分不安。”

賈蕓接過點心,見是上好的荷葉酥,不由得咬了一口,正在這時,突然間外面一陣混亂,車夫驚叫道: “爺,有人劫道!”

二月姐十分慌張的看著賈蕓慢慢倒了下去,方用手扶住他。

外面的車夫早已被制服,兩個兇神惡煞的人向二月姐施了一禮,拖了賈蕓就走,一邊走一邊說: “這小子倒細皮嫩肉的,怨不得咱們家爺念念不忘。

二月姐扶著車壁遙遙望著他們把賈蕓拖上另一輛車子,幽幽一嘆道: “不要怪姐姐,姐姐也是沒辦法。我既然是他的人,少不得為他盤算。他既好男風,我是早就知道的,又有什麽辦法。橫豎弟弟你是個男人,就算和人做上一回也不吃虧。全當代姐姐受過了。”

二月姐等著他們走遠了,才搖醒暈死在地的車夫,尖叫著大聲說: “救命哪!有人劫道!”

吳雋坐在院中的石桌旁,眼神覆雜。這處宅子,原本是他結廬讀書之所,後來知了人事,也在此地養過幾個相公,倒被他父親知道,氣了個半死,兩年後竟撒手人寰了。那幾個相公也無情義,漸漸情分轉薄各自散了,他方偶遇了賈家的二月姐,鄭重其事的求了親。——從來沒想到這處宅子還有用武之地。

可是那日賈蕓提出要置業時候,吳雋竟不假思索指了這裏。他那時便明白自己對賈蕓是個什麽心思,明明知道這是親戚,又是賈家的人,輕易得罪不得,卻還是走到了這一步。——說起來,只怕是冤孽罷了。

“爺,人已經在屋裏了。還暈著呢,要不要弄醒。”下人道。

吳雋搖了搖頭。他緩步踱進屋子裏,看著躺在床上的人。清淡的眉眼,薄薄的唇,正是自己最喜歡的那種。他便有些恍惚: “良辰美景,賞心樂事,若你我攜手在此讀書,不問外事,多麽逍遙自在,你說是也不是,蕓兒”

然後他看見,賈蕓慢慢睜開眼睛,坐了起來。

“你——你竟——”吳雋像活見鬼了似的,說不出話。

“你竟是是我姐夫,我竟然有這樣的姐夫!”賈蕓忍不住一臉的厭惡之色。差點就被他暗算了去,若不是二月姐初次下藥,蒙汗藥的劑量放的太少,神情之間露出破綻,沒準就被這個人給睡了。想來就讓人覺得窩火。

“我也是——”吳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。

“既然如此,你的心事,再也不必多說。若是打了這個主意,便是一百年,也不能成事的!想來你那日將宅子地契給我,心中多少齷蹉打算,可嘆你居然籌劃了這麽許久!倒也不必多說,改日我少不得將地契奉還給你,再無牽扯也就罷了。我那姐姐你也早日去接,你們兩個夫唱婦隨,倒是天生的一對,別指望我再說出什麽好聽話來了!”賈蕓說道。本來還準備好好教訓吳雋一頓,只是被自家親姐暗算,心灰意冷,故而看也不看吳雋一眼,自顧自去了。

吳雋欲要留下他,看他那氣勢,畢竟不敢,只說: “此處離城十幾裏,你是回不去的,不如我派了車——”賈蕓早沖出宅子去了。

賈蕓在荒郊野外走了幾裏地,終於來到官道上,早已筋疲力盡,倒也有幾分悔意,氣喘籲籲的坐在官道邊上,他早上用飯不多,去進香後又只吃了口沾著蒙汗藥的荷葉酥,早餓的前心貼後心了。

正在這時,幾輛馬車從他身邊經過,車中有人挑簾望了一眼, “咦”一聲。賈蕓此時灰頭土臉,自慚形穢,又見那馬車雖然外飾簡潔,然而駕車的馬卻是十分難得的齊整,知道裏面的人非富即貴,招惹不起,也沒敢動搭車的念頭。

誰料想那馬車往前走了幾步,讓賈蕓吃了不少揚起的沙塵後,居然慢慢停了下來。中間那輛馬車上似乎有人說了句什麽話,最後一輛馬車的車夫跳下車轅,跑過來問賈蕓道: “那小子,怎麽一個人坐在路邊,可是迷了路我家主人好心,可要載你進城”

賈蕓喜道: “求之不得。”

那車夫便帶了他坐在最後一輛車的車轅上,然後再不說話。賈蕓見狀,知道這必是大戶人家的下人,十分守規矩的,因而也不滋擾。待到了城邊茶鋪,望見一溜子車夫轎夫都縮在城墻根子底下等著人雇他,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地。

此時這幾輛馬車也停了下來,準備進城。賈蕓便提出要告辭,又謝過馬車主人。只是他情知主人必是在中間那馬車的,然而卻並沒有人出來答話。

靜默片刻後,先前載他那車夫便說: “小公子你自去吧,我家主人已是知了。”賈蕓這才又行了一禮,自去城墻根雇輛車子進城了。

他卻不知道,這幾輛馬車雖然十分低調,卻造價不菲。連那轎簾的料子,都是從裏面能看清外面,外面卻看不清裏面的。中間那輛馬車上的主人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,面如冠玉,目如寒星,生的十分俊俏。這少年隔著簾子看了他許久,方對車裏的另一人說: “老師。先前你說以衣飾觀人,弟子看似有不妥。這人坐在塵埃時,衣衫不整,我只當他是沿路的小乞丐,因生的有幾分可憐,便救他一救。但一路上觀他舉止言行,竟是十分守規矩的大家公子,行事十分穩重,臨走時更是進退有度,不卑不亢,料想是個可幹大事的。可見衣飾終究是外物,腹有詩書,不掩其華了。”

被他稱為老師那人不過二三十歲,也是風度翩翩一青年,聞言便笑了笑道: “你能說出這番話來,果然又進益了。只是,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”

少年前傾了身子道: “願聞其詳。”

那老師便說: “雖是京城之外,仍是天子腳下。這附近的莊子也都是有來頭的,按方位各有講究。譬如說北邊是沒什麽勢力的平民,南面靠山是的些王侯之家的別院,東邊西邊卻有許多王孫公子的下處。”

少年聽了便有些不懂: “卻和南面有什麽不同。”

那老師便輕笑道: “自是不同。南面這些別院,是過了明路的,一家人避暑消夏之用,從祖母到孫子曾孫,都是可以住下的,東西兩面的下處,卻是王孫公子自個兒用的了。”

少年見老師神情微妙,便有幾分悟: “想是他們養的外宅”

那老師又笑道: “外宅豈有不放在城中的,卻也算不了什麽。只怕這裏的事兒是更上不得臺面的呢!現有些敗家子,在下處養著些孩子,閑暇便約了一同出城來廝混,什麽事情做不得”

少年便微紅了臉道: “老師又說這些玩笑話了。”想了想,忍不住問道: “老師的意思,是說方才遇到那人便是那種敗家的”

老師搖頭笑道: “我怎麽知道。興許是被人養著的,也未可知。”

那少年便低頭不說話了。

老師沈默片刻,正色說道: “郡王,我們如今便要進城去了。你可準備好了”

少年挺直了身子,沈默的摸了摸隨身攜帶的龍紋寶劍,道: “是。”

老師說: “當前京裏的局勢,我也跟你說過。你這種身份,又有先皇賜下的寶劍,原本就是被他們忌憚的。因此倒要韜光養晦,保全自己,方為上策。必要時,效仿西漢蕭何,自汙其名,也不失為明哲保身的法子。”

少年深深拜了下去: “謹受教。”

紅樓八年六月,水溶襲了北靜郡王的爵位,帶著先皇賜下的龍紋寶劍,秘密奉詔進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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